回憶錄是時光隧道里的散文詩——這些年我為他人代寫回憶錄的感悟（1）
人生故事研究院 | 傳記作家陳駿 | 2025-04-21普通人的回憶錄大都是散文，因為很難像小說那樣從頭到尾是一個完整的故事，而是一個個碎片化的片段，這些片段連起來組成人生經(jīng)歷的一個主要側面。
記憶是一面布滿水汽的鏡子，每個擦拭的動作都在改變鏡中人的輪廓。普通人的回憶錄恰似這面朦朧的鏡子，當水珠沿著鏡面滑落，那些被歲月揉皺的往事便次第展開，在紙上流淌成蜿蜒的散文長河。
普魯斯特在瑪?shù)铝盏案獾南銡庵写驌普麄€貢布雷的晨昏，這樣的瞬間在回憶錄里俯拾皆是。某年梅雨季節(jié)的潮濕空氣，某次摔碎青瓷碗的清脆聲響，某個黃昏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的窗欞，這些零散的碎片在記憶的暗室里顯影，拼接成沒有邊框的生命圖景。散文寫作從不苛求事件的完整敘事，正如回憶錄里那些被時間切割的片段，在情感的經(jīng)緯線上自成宇宙——是主人公過往經(jīng)歷中的重要剪影。當一位老太太用布滿皺紋的手指摩挲泛黃的老照片，她的敘述會突然拐進某條長滿苔蘚的小巷，或是停留在某個永遠停擺的座鐘前。這種漫游式的敘事節(jié)奏，恰似汪曾祺筆下那些在街巷間閑蕩的文字，看似信馬由韁，實則每個轉角都藏著命運的伏筆?；貞涗浀臄⑹逻壿嬜裱撵`的潮汐漲落，如同張愛玲的散文里那些突然插入的月白色旗袍或老式留聲機，看似閑筆，卻是建構記憶宮殿不可或缺的榫卯。
在小鎮(zhèn)街道的塵土和油煙氣中，在海風裹挾的咸澀里，在麥田的麥香中，普通人記憶中的地理坐標總與某種特定的氣味、溫度糾纏。這種感官記憶的書寫方式，讓人想起余光中的《記憶像鐵軌一樣長》，鐵軌的銹味與童年的蟬鳴在文字里發(fā)酵，釀成令人微醺的鄉(xiāng)愁。當回憶錄里的時空開始流動，文字便獲得了散文特有的呼吸韻律。
人生是一篇散文詩。
